双羊:吕莫别,白皓
(资料图)
伞羊:方津泺,吕诗画
第二话:雪中剑指,雪中对望
两月前,杭州小镇上。
本该是路人来来往往的街道上,却因为眼前的一幕而止下了脚步,各个看热闹的目光都投在了同一个地方,一个人的身上。只见,在还未开业的青楼门前,一名身穿粗衣麻布,赤着脚,蓬头垢面的男童在满是尘灰的走道上不断翻滚着,瘦削的双手抱着弱小的身子,一边大声痛哭求饶着,一边承受着他人的鞭打。
而这正在鞭打男童的,是一个身着暴露,画着浓妆艳抹的女人,亦是这座青楼的老鸨。只见她高高举着鞭子,一下比一下更重更用力地鞭打着男童,完全不顾男童是否抗的住鞭痛,全将他的死活置身事外,只是一味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而已。
“呜呜呜……不要打了……妈妈求求你不要打我了……”
“不知好歹的野种!你以为你可以活到现在是靠谁养你的!还想逃!我让你逃啊!逃啊!”
“啊啊啊!呜呜呜……饶了我吧……”
男童被他鞭得皮开肉绽,白皙的皮肤上全是又青又紫的伤痕,再加上这新添的血红痕痕,更是惨不忍睹,让人触目惊心。然而,尽管男童再怎么苦苦求饶,再怎么凄厉的哭泣,那些围观的行人也只是袖手旁观,没有要向男童施以援手的意思。
“妈妈~ 再用力些~ 不然他不会长记性的~”
“对啊,最好是把那双腿给打断了,那这野种就不会再逃跑了~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就该这样,哈哈哈哈哈……”
而青楼上俯瞰这一切的烟火女子和小倌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鄙贱的嘴脸,一边窃喜地笑着,一边发出细细地软语,怂恿着老鸨下手再重些,仿佛就是在期盼着男童最好当即被打死,全然不顾他的死活,甚是草菅人命。
冰冷的漠视,他人的冷嘲热讽,还有身上的剧痛,都被男童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里,身体惨烈地感受着。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被这无情的世间抛弃了,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再留恋的,他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活若蝼蚁,卑贱如蛆……看来,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呢……
(对不住了,娘,孩儿真的撑不住了……)
“啪!”
忽然,鞭子停下了,那痛感暂时消停了,奄奄一息的男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老鸨的气消了?还是有人……好像不太可能。怀着不确定的想法,男童强撑着自己,不禁昂起首来,望着那忽然停下的鞭子一眼后,又在转移视线到面前的人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你是想把人打死吗?还有没有王法了?嗯?”
醇厚的嗓音中透着一股清脆爽然的语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和自己一样雪白长发,身着一袭白色道袍,背着一把剑的不知名道长。
在仔细望去,就是这名道长一手捉住了停留在半空中的鞭子,一手执着一串冰糖葫芦。他一边嚼着口中的冰糖葫芦,一边对着呆愣住的老鸨说道,“这孩子是做出了什么事,让你下次狠手,非要打死他不可啊?老、女、人。”
“你说什么!啊啊——”
“砰!!!”
眼见老鸨即将向自己发怒,这道长便不慌不乱地,一个顺势下,直接抢过了她手中的鞭子,还把人给甩了出去,直摔倒在石地上。这猝不及防的一个举动,愣是将老鸨摔得仰天喊痛,再起来时已经是鼻青脸肿了。可见,这一摔下去是有多重啊……
“我要杀了你!!!”
“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啊,可不怪贫道哦~” 白发道长一脸从容,望着眼前发怒的老鸨,他不慌,反而觉得更好玩了,“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打他啊,老、女、人。”
他特意在最后这三个字里加重了音,让老鸨更怒了,直指着道长大骂道,“我打我家的奴仆关你什么事啊!他是我芙蓉楼姑娘的孩子,自是我的人,我打他难道不行吗!”
“当然是不行了~”
“他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商品!我爱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你也真是爱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插手我们青楼的事,小心我叫——”
“咻——”
话还没有说完,迎来的是直指着女人脖子前的剑尖。这一刻,周围的哗然声也随之停下,那老伯骂骂咧咧的声音也不自禁地止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停顿,还有惊恐的神情视之。不同于他人的震惊和呆滞,这名道长很是从容不迫,扬起嘴角,便是一语置下,“你要叫谁啊?哈?”
“你你你你……你是想当街杀人吗?!这要偿命的!小心我去官府那里告你……你你你、你快移开!”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道长缓缓地朝向前去,又言道,“尽管你去告啊,前提是你还有命去。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点的是,我、不、怕。而且,我的后台,我的背景,可比你硬多了。不信的话,你只管去啊,看谁敢接。”
“你你你、太嚣张了!”
是啊,有当今圣上(父皇)、皇后(父后)、太子(皇兄)和长公主(皇姐)为靠山,他白砚自然是有资本可以嚣张了。而且,不止这些,他那身在纯阳的掌门夫君,万花的师爹谷主和师父,还有担任衍天宗宗主的爹爹以及外戚一众等等。有恃无恐的他,哪会怕一个微不足道的老鸨呢。
“哼,“嚣张”这词就是对我白砚最高的赞美。老女人,趁我现在还和你好好说话时,你给我收敛些。不然,我肯定是对你不客气的。”
“你想怎样……(到底是谁要收敛啊?!)”
“开个价吧,这孩子我买下了,我替他赎身。从今往后,他与你们再无关系。无论是卖身契,还是祖籍统统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哈???这这、这太荒谬了……”
“你、允、还、是、不、允?” 那剑尖又靠近了老鸨的脖子几分。
“好……(好可怕啊,这到底是是什么人啊!纯阳道长都是这副德性的吗?)”
不,也唯他白砚,白星念一个莫属。
而忽如其来的惊诧一语,再次将众人听得瞠目结舌,甚至都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特别是那捂住腹部,强撑坐起的男童。这一天,无疑不是改变他命运至关重要的一天。也是在这一天,他惨淡灰暗的人生中,第一次迎来了刺眼的曙光。
而这闯入他人生中的曙光,便唤作“白砚”。
处理完那老女人后,白砚也收起了剑,亲自把这又脏又乱的男童给抱了起来,并用袖子擦了擦孩子脸上的尘灰,笑着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呃……呃……我没有姓氏,他们都叫我阿野……” 他望着眼前这明艳动人,又能凛然英姿的白砚,顿感羞怯和愣住。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清明似阳的人啊……
白砚不时地轻笑了一声,话语也随之溢出,“这是什么名字啊~ 我帮你取一个吧。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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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皓”,这个名字好听吧?。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啦,你们满意了吧?”
时间回到当下,于剑气厅里,掌门的寝殿中,几人正聚在一起,听着白砚所述的来龙去脉。
一回到家的白砚一如往常般,解放了自己,就这样径自地倒下,头枕在吕晟的腿上,并似小猫般地接受着吕晟从发顶至脖子的抚摸。无论过了多久,在吕晟面前,他总是这样的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全部关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旁人也习惯了他的作为,反正掌门也没有说什么,自己也不好出声置喙。
闻言,端坐一旁的梦浮生不禁开口问道,“仅是如此,师兄你就收那孩子为徒了?依我之见,实为不妥。且不论他的出身,他如今这岁数才触及纯阳武学,会很吃力的。而且,我看他那样子,说难听些……是没有半点潜质的,又要如何掌握呢……”
白砚闭着双目,双手放在腹部上,以着慵懒的语气,解释道,“生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这人不是看潜质来收徒的。皓皓确实是资质弱,甚至比不上小诗画,但是……你也看到了吧?他那温柔懂事的一面。从前,任凭我们怎么哄小诗画,他也不会那么快消停的。可是,他却意外地听皓皓的话呢。”
“这个说起来真的是……”
提起这点,梦浮生不禁又要感叹了,“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带到现在,平时也是和他最亲近,可就是搞不定这个小祖宗啊,害……但是你也不能只是因此就收他吧?我看雅楪也很好啊,我原就是要把这孩子引荐给你为亲传徒弟的。”
“生生,我收徒弟,从来就不是看潜质,而是性子。” 白砚缓缓地睁开了双目,露出那深邃又似玻璃的海蓝眸子,嘴边溢出令人耐人寻味的话语,“雅楪那孩子固然是好,可他的心境……算了,不多说了。阿晟,我累了,我要睡觉!你叫他们出去啦!”
说着说着,白砚就翻了身过去,侧卧并把脸埋近吕晟的腹部。他顺势蹭了蹭对方,这模样实是如小猫般在撒娇似的。而身为掌门的吕晟,也惯着他,任他就这样地随意任性。“好好好,一路奔波,总是会累的。你们都退下吧,让星念好好休息一下。”
掌门都开口了,旁人也置喙不了什么,只好无奈又识趣地离开。临走前,梦浮生伸了伸腰,望着那令人头疼的师兄,直留下话来,“师兄,有空的话,就多陪陪莫别和诗画。你不在期间,他们可是一直在想你,一直在询问我们你几岁回来……特别是莫别,你不是不知道他性子的。”
“同意,他今早会这么对皓皓,想必是吃醋了吧。” 吕晟一边附议着,一边用食指去戳了戳白砚的鼻尖,轻笑道,“他是在吃“爹爹被人家抢掉的醋”。他可比谁都希望成为你的弟子,结果呢?他这最爱的爹爹居然把他推给了别人,自己则是到处去逍遥快活~”
对此,白砚并没有反驳,只是一脸沉重,淡淡地回道,“莫别是个优秀的孩子……正因为他太优秀,我才不能收他。做一对普通平常的父子即可,又何必连师徒都一起捆绑呢?他的世界不该只是局限眼前,该放得更宽,更远……”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师兄,你有考虑过莫别的心情吗?” 梦浮生无奈地反问道。
然而,白砚只是执起一手,对着屋檐上的灯光,摊开了掌心,眼中闪烁隐隐的光芒,与榻上的光映着同样的萦绕之光,“放心,从今往后,那孩子的眼里不再只有我们而已……终有那么一个人,是他穷极一生,也要追寻到的“光”。”
“光……?”
是啊,专属于那孩子的光。
是谁也夺不走的光,照亮、陪伴他一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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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偌大纯阳宫中的一卧室间。
茫茫天地雪,烛火轻摇曳,室内的温暖和外头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琉璃瓶中的一支红梅微微地倾斜,衬上那昏黄的烛光,好似镀上了一层柔白的光影,点缀起一抹无法言喻的美感。同样的,那侧坐在床榻边的白发男童亦是如此,但更多呈现的是飘雪下冷暖感。
白皓轻轻地笑着,双眼眯成了一线,凝视着早就呼呼大睡的吕诗画,心中甚是感到暖和。忆起刚刚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心中一片和煦。那只小小的手,居然主动过来牵自己。细细想来,这世间除了过世的娘亲以外,再也没有人会对他伸出手了……
(这就是师父说的“家”的感觉吗?真好啊……这样说来,诗画不就是我的弟弟了,嘻嘻嘻……想想也开心啊。)
忽然,吕诗画一个翻身下,那棉被就被他一脚给踢开了,然后伸展着双手双脚,呈现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睡姿来。白皓见到这一幕,不自觉地便笑出了声,他一边把吕诗画踢走的棉被重新给扯了回来,再次覆盖在吕诗画的身上,一边小声地说道,“不愧是师父的孩子,都会习惯把被子给踢开呢~ 不过,还真是可爱啊……”
说着说着,白皓就去戳了戳吕诗画的脸蛋,笑道,“小脸蛋圆滚滚的,真的好可爱啊,像极了师父……”
“叩叩叩……”
忽如其来的敲门声让白皓停下了动作,下意识地便往紧闭的门扉叫道,“谁?是谁在外面?”
“是我。”
“这声音是……”
白皓顺势下了榻,随即走向门前。
为了不要惊扰到已经睡下的吕诗画,白皓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个风吹草动,就会把这小宝贝给吵醒了。因此,他缓缓地推开了门,开出了一条小缝,眼帘稍稍睁开了些,望着外头的人,开口问道,“吕师兄?你怎么来了?”
只见,那立在门外的这人披着一件黑绒的斗篷,双手环抱着一把剑,星辉的眸子低沉,那展露的神情和一开始见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改变。冷峻沉稳的脸上,依旧是留着对自己的敌意,还有那让人不敢靠近的高冷气息。吕莫别见到开门的白皓后,又探向了里头一眼,直低声问道,“诗画睡着了?”
“嗯,刚睡下不久。”
“很好,你出来一会儿。我有事要问你。”
“哈?”
闻言,白皓不禁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可还不等他开口一问,那人便已转过身,逐渐远去,丝毫不给白皓询问的机会。而白皓见此情景,也不再蹉跎,关好门后,便随着吕莫别走去的方向,一路加快脚步地紧随其后。并且在心里念道:他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也和师父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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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么迎着漫天纷飞的飘雪,他们一路走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迈着步伐,在雪白的路上留下一串串的印迹。白皓不是没有尝试要和这人搭话,但吕莫别就是不理睬他,甚至还故意加快了步伐,让一路跟着他的白皓呼呼大喘,心中直叫累。
不知不觉中,已然步至了松树林中。
松树林内一片幽静,枝叶上皆堆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有些处还结成了冰霜,绿白相映中,晶莹剔透。这里距离他们的住处有好一段距离,是个夜深人静中,无人会踏及此处。白皓初到此地,虽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也意识到一股违和感来。
而这股违和感,并不是周遭环境给予的感受,而是面前背对的吕莫别身上散发的。
就在此时,吕莫别停下了脚步,径自地转过身来,冰凉的视线投掷于眼前人身上。这样对视着,白皓顿感不安,呼出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夜深露重,可不是探访的时候……吕师兄将白皓带往此处,究竟欲问何事?”
“铮——”
枝上的白雪掉落了一些下来,结成霜的冰面上,映出了于此刻二人的身姿。
不知何时起,吕莫别早已掏出了剑鞘中的利刃,并直指着面前那愣在当下的白皓,其溢出的气息威迫强劲……
“白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好给我如实招来。”
“吕师兄,你……”
“你接近爹爹,究竟是为了什么?”
由于这还在幼时,还没有长大,所以诗画的老攻,伞伞是暂时还不会出场的。至由莫别嘛……呵呵,现在敢这么做,以后就有他好受的了。